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移剌楚材忽然心绪不宁。
这几日里,各部紧锣密鼓备战,反倒没了他这等纯粹文人什么事情。郭宁对他很是关照,给他留的房舍僻处屯堡一角,三面都是厚墙。虽然稍许狭窄,却很安全。
移剌楚材倒不会满足于这种虚假的安全感,对当前的局面,他难免有些惶恐不安,虽不至于茶饭不思,却也常常半夜辗转反侧。
深夜里,他猛然惊醒,只觉得外界有深沉而巨大的怪响,仿佛雷声,隔着墙,却听不清楚。他骤然醒来,睡意未消,还有些晕乎,茫然披衣起身,举一盏油灯,站到了房门口。
推开木门,声浪轰然而入。
那是鼓角鸣号,声震屋瓦,那是喊杀声、惊叫声久久回荡,仿佛怒潮拍岸。
屯堡里的将士们早就被惊醒了,有人正在整备武器,有人眼还没睁开,便掏摸着往肩上披甲,有人下意识地向本队什将靠拢,询问敌情。数千人的行动,在屯堡的高墙之内,又形成另一股声浪。
移剌楚材睡意全消,他急忙拔足,往高处半层的中军帐去。
走了几步,仰头看见郭宁已然起身,正站在墩台的栏杆旁,笑对军官们道:“蒙古人这一招,早在我们预料之中。各位不必担忧,也可以告诉将士们,胜利已然在望。”
说到这里,他打了个哈欠,又对着屯堡下方,那些陆续聚集到近处的将士们摆了摆手:“都去睡吧,这会儿忙什么?睡饱了,养足精神,有你们杀敌立功的时候!安心等我号令便是!”
郭宁充满自信的态度,顿时让将士们平静下来。
在戎马倥惚之际,普通的将士没有那么多的见识,也就不会多想,他们只能把信任寄托在主将身上,相信主将定会如往常一样,带给他们胜利。
但实际上,郭宁真的那么平静么?
将士们没注意到的是,郭宁打着哈欠,摆出一副自在模样,其实徐步巡视过大半个营地,至少和数十名将士说了同样的话。屯堡各处的防御要点,巡逻戒备的兵力增加了许多,负责值守的,换成了亲信的部将仇会洛。
待到将士们全都放心回营,郭宁折返回中军。骆和尚、李霆、马豹等将皆至。
除了几处望楼,中军就在屯堡的最高处。站在中军帐前眺望,可见周边情形。
蒙古军的前部骑兵并没有直接突入营垒,而是分散成了好几支中等规模的骑队,绕着营垒外壕横向疾驰。
在这些骑兵的攻击下,从营垒西、南两面,一直延伸到港口方向,连续七八座望楼都被推倒。边缘的小营地被投入火把,熊熊燃烧的火光中,现出了己方将士痛苦挣扎的身影。
而视线所及的边缘……那距离不算很远。移剌楚材举头望了望天空,浓重的乌云半掩星月,而风卷云动,如浊浪涛涛。云层下最黑暗处,一面纯白色的大纛,正招展向前。而大纛周围,一骑又一骑的蒙古人黑黝黝如林而立,连绵铺开。
“先拔除了外围据点……他们是要来真的!”郭宁目光如电,往来扫视数回,吐了口气:“好在发现的早。”
此时营垒中战鼓声声,千百名壮丁、士卒匆匆起身,迅速集结。站在高处俯瞰,可见人们有慌乱,有动荡,也有嘈杂喧闹,男女哭喊,但因各级军官及时到位,勒令约束,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混乱。
而与此同时,营垒靠南面的高大墩台上,松明火把瞬间燃起,汪世显甲胄铿锵,迈步登台。郭宁看见,他向着屯堡高处微微颔首,转而点兵派将。
郭宁折返帐中落座。
李霆也在旁落座,大声道:“我们的计划没有错!至少前半段是成功的,蒙古军确实杀到了莱州!只不过他们轻视我军在莱州的城防,这才试图先夺城,再打援吧?这也没什么,无非守城嘛!抵住他们就行!”
郭宁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:“话虽如此。有两件事,咱们没算准。”
“哪两件事?”
“第一件事,是蒙古人的信心,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很多。他们这一次突入中原,打破的城池极多,已经总结出一些攻城的办法了,我们还用老眼光看他们,反而落得被动。”
围城打援,务求破敌于野外,这是蒙古军惯常的套路。自郭宁以下的定海军诸将,都是深悉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