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苍生殿里,接连有人走出座位,撩袍跪下,无声的恳求舒浓收手。
柳叙白求死,而苍生殿的其他人则要他生。
人间已有数千年未有皇廷,双膝跪地这种礼,并不常见, 人大多都将膝下那点黄金看得重要,下跪,于殿里这群修士而言是一种示弱,卖惨,为谢柳叙白恩情而跪也好,为对舒浓有所求而跪也罢,于他们而言, 不过都是以示弱来换取舒浓的同情心。
舒浓目光落在华丘身后的柳叙白身上,他伏在地上,低声啜泣,捂着腹部的伤口,偏头躲过陆望壹递至嘴边的丹药,仰着头,拿一双泛红含泪的眼恳求她。
柳叙白的双手被她身上的符文伤得血肉模糊,撑在地上的手很快晕出大片鲜血。
狼狈至极,丑态毕露。
若无心魔干扰,柳叙白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。
若未生心魔,他或许因着从前的情分会有那么些愧疚,却绝不至于如此失态,狼狈且卑微地伏在她的脚边,祈求她的原谅,还妄言要她与他回到从前。
舒浓微微垂了垂眸, 看着跪下的这些人,视线扫过柳叙白时, 无一不露出不忍的表情来。
她微不可闻地笑了笑, 径直越过华丘,直接扯起柳叙白的衣襟,灵力挥开扑上来的陆望壹和其他人,指尖轻点柳叙白的眉心。
她手指一松,柳叙白便又重新坠在地上,捂着被撕扯的伤口喘气,舒浓一偏头,对上苍生殿里跪着的一名仙门弟子愤恨的眼神,勾唇轻笑:“恨我么?”
她未曾有什么大的动作,陆望壹和华丘齐齐去查看柳叙白的情况,而那名弟子,未曾想过会被舒浓抓住视线,神色微变,脸色复杂,仍是道:“柳仙君心怀大义——”
他顿了顿,声音弱了些:“都是为了天下苍生。”
他抬眸直视舒浓的面容,只见她嗤笑一声,接过他的话:“这都是为了天下苍生,当初魔族肆虐,他心怀大义, 救了天下,当初种种,皆有苦衷,我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呢?”
她眼眸微弯:“是想这么说吗?”
那弟子的神色微怔,微微张了张嘴,被他师尊一把扯到身后,替他直面舒浓,弯下腰去:“小徒无状,还望仙子海涵。”
舒浓轻笑着微微点头:“他倒也没说错,柳叙白心怀大义,当初所作所为,皆是为了天下苍生,这倒是提醒我了——”
她低头,随意揉捏着自己的手指,“啧”了一声,抬眸道:“我又不是心怀大义的救世主,你既说柳叙白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苍生,那我光报复他一个人是不是不公平啊?”
在那对师徒骤然惊骇的面色下,舒浓面上的笑意淡了淡:“我应该,让苍生都为我陪葬啊。”
殿内众人面色大变,立即有人出声:“不可啊,这世人——乃至苍生,都是无辜的。”
“所以我只要柳叙白一人的命来抵我的命——”舒浓转头看去,“你们此刻又在跪什么呢?”
被他们争论的柳叙白此刻并不好受。
华丘和与生殿下的两名弟子无心舒浓和其他人的争执,轻声询问着他的情况。
柳叙白脸色愈发苍白,渗着鲜血的手指死死抠住地面,咬牙不语,以此来缓解大脑里尖锐的疼痛。
只是他愈疼,脑子却愈发清醒。
舒浓方才在他眉心的那一点,看似没有发力,却又瞬间在他识海里燃起火焰,方才还嚣张的心魔此刻破口大骂,一边应付着舒浓的火,一边还得应对柳叙白对他的压制。
不,或许并不需要压制。
柳叙白抿着毫无血色的唇,舒浓的这股力量足以他借来灼烧心魔,一鼓作气将其消灭。
只是他越清醒,脸色便越发苍白,心魔作乱时他偏执地认为他与舒浓还有以后,矛盾地一边恨不得以命换取她的原谅,一边又渴望她回到自己的身边。
彼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的事,逐渐清醒的柳叙白却越能知晓其中的不可能。
见他没什么大事,华丘不得不将心神投入到舒浓的事上去。
或许是入过幻境,他亦对当初心有愧疚,跪在舒浓脚边,昔日的一宗之主如今低声下气,轻声哀求:“我愿死在仙子剑下,若仙子还不解气——”